柚尧Pmoelo

 *含 65 25 注意避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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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日头已经落下去了，晚霞颜色很漂亮，是特别的紫红色，它正在被黑色吞没，一点点消失。
  圣诞节快到了，商场一楼布置了很大的一棵圣诞树，装饰得亮晶晶的，礼物盒子堆在旁边，有好多小孩子上蹿下跳的，人声鼎沸。
  朴智旻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，他买了很多生活用品。袋子很沉，勒得他的手指头红红的，他的脸蛋也被商场空调的温度蒸得红红的。他穿过人群往外走，掀开厚重的门帘，冷风一下子带走了脸颊的温度，只余下泛红的鼻尖。已经开始飘雪了，这是今年的初雪，柔软的雪花落在朴智旻柔软的发顶上，轻巧的，像颗星星。
  他拎着袋子打车回家，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，隔壁的阿姨恰好开门，笑着跟他打招呼。朴智旻弯腰祝阿姨圣诞节快乐，然后进屋，关门。
  金泰亨今天加班，还没有回家。屋子里冷清清的，朴智旻脱下帽子围巾和大衣，抖抖衣服上的雪，想着准备做点什么吃的。金泰亨和他同居快半年了，不否认金泰亨确实是一个适合过日子的对象，温柔大方，体贴人，还有一份薪资不低的稳定工作。他性格也好，像只喜欢蹭人的大金毛，朴智旻挺喜欢他的，但就是迟迟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。有时候朴智旻也觉得自己这样挺没良心的，和人家同居，受人家照顾，甚至睡一张床，但是两个人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，对外也都宣称是朋友。也确实是朋友，他们同龄，都是九五年出生的孩子。金泰亨和他是高中同学，毕业之后，追了他好久，朴智旻却一直没有接受。
  有时候朴智旻也想，和金泰亨在一起算了，他们从来不吵架，多好的灵魂伴侣。
  但是，但是，每到这个时候，朴智旻脑袋里就会跳出一个人来。
  闵玧其。
  这个名字多好听啊，朴智旻想。也太符合那个人的样子了，清清冷冷，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。闵玧其是大朴智旻两届的学长，那个时候朴智旻刚升高一，艺术节的时候，有个染了银色头发的学长坐在台上打架子鼓，手里鼓棒翻飞，汗水从额角的发丝上甩出来，双眼细长，抬眼的时候，这副样子就“噗”，扎进了朴智旻的怀里。
  闵玧其毕业的时候，朴智旻去找他。其实闵玧其也知道这个几乎被称为级花的漂亮小学弟喜欢他很久了，但等到朴智旻真的站在他面前，脸颊泛红的告白的时候，闵玧其也体会到了心脏“砰砰”的感觉。他那个时候已经换了发色，扎眼的薄荷绿，衬得他皮肤更白。他看着和他差不多高的漂亮学弟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，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。
  “那就在一起吧，小子。”
  后来，朴智旻就顺理成章地搬进了闵玧其家里。朴智旻父母都走得早，剩一个堂叔一直接济着他，供他吃穿学费。他提着行李箱进闵玧其家门的时候还紧张得很，进去才知道，闵玧其也没和父母一起住，他怕闵玧其和他一样，怕戳人伤口，也就一直没有开口问。
  闵玧其高考其实考得不错，甚至可以擦边进一本。但他连志愿都没去填，考完之后就一个劲儿的扎在家里开始写歌了。闵玧其家不大，一室一厅，唯一的卧室被他塞满了创作音乐的器材，角落里的床，是他和朴智旻感情唯一承载的地方。
  那个时候，朴智旻还要读书，高二开始学习紧张起来，闵玧其创作总是在深夜，电子琴的声音敲敲打打，朴智旻睡不着，也就爬起来乖乖坐在闵玧其身边写卷子。闵玧其写歌，收入不稳定，日子过得紧巴巴，朴智旻就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扣出来不少，给闵玧其做补贴。闵玧其不要，他就想方设法的塞在闵玧其的伙食里。
  金泰亨和朴智旻总是同进同出的，金泰亨成绩好，人也聪明，吊儿郎当的学习着，成绩确也总是在年级前五十。朴智旻有些吃力，金泰亨也就不厌其烦的帮他补习。其实朴智旻一开始也会问闵玧其的，总有种向男朋友撒娇的感觉，他会想着两个人甜甜蜜蜜的讲题。但闵玧其总是忙，他创作的时候，眉头会皱起来，说话语气也会重很多。朴智旻被他凶过两三次，也就乖乖的不再问问题了。他总是坐在床上，凝视闵玧其微驼的脊背。
  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，朴智旻窝在家里学新的菜式。他总觉得闵玧其瘦的有些过分，皮肤又白，像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孩子。闵玧其参加了一个乐队，在离家不远的一个酒吧里驻唱。朴智旻其实不太喜欢闵玧其去酒吧唱歌，因为他会不停的熬夜，写歌，再熬夜，每天回家都是一身浓重的酒味和烟味。朴智旻总觉得他应该是个坐在高耸的写字楼里，给艺人写歌的制作人，他总觉得，闵玧其的潜力，还有无限大。
  所以朴智旻越发努力的照顾闵玧其，同时兼顾学业。还没成年的小孩子总是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周全的，金泰亨也就帮衬了许多。
  那次朴智旻在老师那里补习，回家的时候，已经挺晚了。来不及做饭，金泰亨就从家里打包了妈妈做的小菜和米饭过来，还额外买了朴智旻喜欢的炸猪排。
  楼下的路灯坏了，巷子里暗得很，金泰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，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朴智旻。他说：“还没吃饭吧？知道你今天回来肯定来不及了，我就带了点过来，你快拿上去吃吧。”
  朴智旻又惊又喜，笑着拥抱了金泰亨，“我就知道泰泰你是最贴心的，爱死你了！”
  金泰亨看着朴智旻笑，两只眼睛里像是装了星星，在黑夜里闪着光。还没来得及说话，不知哪个方向就挥来了带着风的呼啸声的拳头。金泰亨捂着脸踉跄几步，还是倒在了地上，嘴角挂了彩，脸颊被打人者手上的戒指划了道不深不浅的划痕，还流着血。
  “泰泰！”朴智旻惊叫，把金泰亨扶起来。闵玧其背着吉他站在一旁，活动着刚刚打了人的手腕。“玧其哥你干嘛啊，你打金泰亨干嘛！”他几乎要哭出来了，手颤抖着，指腹擦过金泰亨脸颊上温热的血液。
  “啊...是智旻的追求者吗？”闵玧其蹲下来，三角眼冷淡地看着金泰亨。“不巧了，朴智旻有男人了。”
  闵玧其起身，拽着朴智旻的手腕拉起人来，颇有些居高临下地开口：“小朋友，好好学习，不要惦记别人的对象。”
  朴智旻跌跌撞撞地被闵玧其拽回了家，他委屈得很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闵玧其用力甩上了门，沉默地放下吉他，站在房间门口脱外套。
  “闵玧其你太过分了！”朴智旻攥着装小菜的袋子，站在客厅里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。“你怎么可以打他啊...他是我...是我唯一的朋友了。”
  客厅里的灯没人开，朴智旻就站在那里，小小的一个，侧面看起来他的肩背很薄，几乎像一个纸片人了，薄薄的一片，像是被风一吹就走。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愿意亲近这个长得温柔漂亮，但是个孤儿的孩子。朴智旻从小受到的嘲笑和欺凌让他养成了对谁都不冷不淡的性子，也没有谁愿意真正亲近他。
  除了金泰亨。
  金泰亨是那种一眼就知道家庭很幸福的孩子。性子开朗，活泼，有很多朋友，长得也帅气，老师同学都很喜欢。他是第一个站在朴智旻面前伸手，说要不要交个朋友的孩子，头发乱糟糟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  “啧...”闵玧其扭扭脖子，看着眼前一个劲掉眼泪的小家伙。他走过去，用力捏住朴智旻双肩，“智旻，抬头看我。”
  眼前的小孩依旧执拗地低着头，不肯看他。
  “你看着我，”闵玧其抬起他的下巴，和他湿漉漉的眼睛对视。“没有人可以抢走你，你朴智旻是我一个人的。”
  等到嘴唇被人粗暴地啃上来的时候，朴智旻才回过神，他双手搂住闵玧其的脖子，他还在流着泪，咸涩的液体流进交缠的唇齿里，他闭着眼睛，感受到闵玧其把他抱起来，让他陷进制作室角落的床里，爱人在他脖颈上留下印记，然后交融在一起。
  他听到他说：“你没有谁都可以，但是没有我不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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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时间才是最会嘲讽人的东西。朴智旻想。
  他站在厨房里洗菜，把黄瓜萝卜都切成丝，要做成蔬菜饼，这样金泰亨这个挑食的崽子才会乖乖吃下蔬菜，不至于缺少什么必要的维生素。也是好笑，他的厨艺都是给闵玧其做饭练出来的，现在却都要做给另一个人吃。
  至于这个另一个人，朴智旻还没有想好怎么给他定位。
  说是朋友，没有朋友会同床共枕这么久，说是恋人，也没有恋人会在一个屋檐下，却相处得像是朋友。啊，朴智旻感慨，不管是哪一个，但金泰亨确确实实是个好人。
  朴智旻高三的时候，忙得焦头烂额。一面是不上不下的成绩，一面是需要照顾的恋人。金泰亨花大量的时间帮他补习，朴智旻总是愧疚的，大家都是高三，金泰亨却不能专注于自己的功课。两个人是同桌，每每扭头，朴智旻都能看到金泰亨右脸上一道小小的凹痕，那是闵玧其留下的痕迹。
  左忙右忙，朴智旻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。闵玧其不会做饭，朴智旻也没时间做饭，外卖吃多了没营养，偶尔金泰亨送来的加餐，还会被闵玧其小心眼儿地倒掉。每天都很累，每天都在题海里挣扎，最让人轻松的，就是回家后闵玧其给他的亲吻。不论那个时候日子过得有多难，回想起来，朴智旻都会觉得，那个时候真的很幸福。
  有恋人，有朋友，有生活的目标和冲劲。
  所以日子过得很快，转眼就到了高考。
  考试那两天，闵玧其也难得的紧张起来，他希望朴智旻有个很好的将来，这个将来的前提，一定是一个过得去的分数。他把脖子上带了很多年的玉取下来，亲手给朴智旻带上，亲亲他的额头，说加油，一切顺利。金泰亨和朴智旻在同一个考场，开考之前，金泰亨在考场外偷偷塞给朴智旻一根红色的手绳，是金泰亨妈妈去庙里求的，保佑两个孩子，考试顺利。
  朴智旻坐在位置上，铃声敲响的时候，他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玉佩。
  也不知道是谁的幸运物的作用，不负众望的，朴智旻考出了突破了他自己的最高分数。虽然差金泰亨一截，但两个人商量着，能报同一个或者距离不远的城市。
  朴智旻蛮高兴的，捧着手机在床上打滚，他趴在闵玧其胸口，问，：“哥，我想报最近的A大。”
  闵玧其撑起身子来，问他为什么。
  “因为A大离家里最近呀，我就不用住校了，每天我可以回来给你做饭，然后陪你睡觉。省下来的住宿费我们可以当作每学期的旅游基金，我想和你去周边的城市玩儿....还有我爸妈留下来的房子的租金我可以攒起来给你买器材啦....”朴智旻掰着手指头数，眼角眉梢都是高兴。
  “朴智旻。”闵玧其说，“我想你去E大。”
  朴智旻动作停住了，他轻轻地靠着闵玧其呼吸，轻轻地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  “因为你适合跳舞，你天生适合跳舞。”闵玧其揉揉他的头发，“不要为了我留在这里，不要什么都为了我，你要多想想你自己。”闵玧其看他眸子一下子就雾蒙蒙的，知道他要哭。“我说真的，你去那里发展前途会更好，你照顾我太久了，智旻。该好好照顾自己了。”
  朴智旻慌了，爬起来坐在闵玧其跟前，捏着闵玧其的手，慌乱的问：“所以玧其哥是什么意思，是不要我了吗？”
  闵玧其叹了口气，对这个固执的小孩他向来有点无可奈何，“不是不要你了，智旻。是因为我爱你，我爱你，所以你也要爱自己。”
  盛夏，窗外电闪雷鸣，朴智旻跪坐在闵玧其眼前，攥着拳头，什么都不说，只是掉眼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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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，朴智旻在围裙上擦擦手，跑过去扶金泰亨。他知道金泰亨今天去应酬，也知道金泰亨的酒量连半杯都没有，一个平时天天喝可乐的人，出去就要被别人灌酒。朴智旻心疼又生气，热水拧了毛巾来给金泰亨擦脸。
  “你怎么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喝呀，不知道推一推啊。”朴智旻嘴上不饶人，手里动作却是轻柔的。金泰亨躺在朴智旻怀里哼哼唧唧，因为喝醉了酒，脸蛋红彤彤的。他咧着嘴笑，手臂把朴智旻的腰环得紧紧的。
  “因为要好好赚钱！....赚了钱，就可以把智旻养的白白胖胖啦...智旻就不用每天往舞室跑，腰都痛了还要去上课....”金泰亨迷迷糊糊地睁眼，眼前像蒙了一层雾，看不清眼前人。他伸手捏捏朴智旻的脸颊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你...你长得好像我们家智旻....”他嘿嘿笑，嘴巴咧成四方形。“虽然我们家智旻...还没有喜欢上我....但是我会努力的，会努力....”
  “因为我真的很爱很爱智旻。”
  朴智旻动作一僵，鼻子酸酸的，向来装不住眼泪的漂亮眼睛又开始掉眼泪。温热的液体掉在金泰亨脸上，已经昏睡过去的金泰亨还哼哼着问朴智旻是不是下雨了。朴智旻擦干眼泪笑着拍拍怀里人的脑袋，有些吃力地把他抱起来，塞进暖和的被子里，然后揉揉他的头发。
  “谢谢你，泰亨，谢谢你。”
  朴智旻的高考志愿，是在无尽的争吵声中填好的。闵玧其要他填E大，朴智旻不依，大大小小吵了八九次，闵玧其几乎是用尽了浑身解数，才让朴智旻相信，我不是不爱你，也不是要离开你，我爱你，我想让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人。
  截止时间的最后一个小时，朴智旻肿着眼睛，抽抽噎噎地填上了E大，他抱着闵玧其一遍又一遍的让他承诺会等自己，会等朴智旻学成归来。闵玧其吻着他的嘴唇，声音低低的，他说，我向你保证，一定。
  暑假很快结束了，金泰亨爸妈开着车到了闵玧其家楼下，金泰亨把脑袋伸出车窗喊他：“朴智旻——下来——准备出发啦！”
  楼道里传来咚咚的声音，朴智旻背着书包蹿了出来，闵玧其拎着朴智旻的大箱子跟在后头，金爸爸下车开后备箱，帮朴智旻把行李塞进去。闵玧其站在车旁边，视线紧紧粘着朴智旻。直到朴智旻把东西都安顿好了，他才揉揉朴智旻的头发，“去那边一切照顾好自己，”又看了一眼金泰亨，语气酸酸的。“金泰亨跟你在一个大学城，有什么自己搞不定的就找他，明白没？”
  “玧其哥。”朴智旻瘪着嘴，攥着闵玧其的衣角，“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，要天天给我打电话，要天天想我，知道吗？”
  闵玧其笑得露出牙龈，“好，好。”
  等到金家的车载着朴智旻离开的时候，闵玧其才真实地感受到了内心的空落落。他趿着拖鞋慢吞吞地上楼，慢吞吞地打开房门，坐在沙发上，看着电视里播着的搞笑综艺，但是坏了一半的电视没有声音，只剩下一张一合的主持人的嘴。
  闵玧其就这么看着无声的电视不知道看了多久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  “喂...爸。”
  安顿好一切之后，朴智旻和金泰亨，还有泰亨爸妈一起吃了饭。金妈妈嘱咐金泰亨多照顾朴智旻，金泰亨拍拍胸脯，说当然。朴智旻腼腆的笑笑，在一个分岔口和金泰亨走向了不同的各自的学校。
  学舞蹈的生活很苦，纵使朴智旻有过人的天赋，也不得不成天的泡在练习室里，把枯燥的基本动作一遍又一遍的练习。这样生活的唯二慰藉就是金泰亨，和几百公里外的恋人闵玧其。每天短暂的通话时间让朴智旻觉得每一个明天都更有动力，直到有一天，闵玧其突然失联了。
  连续一个周朴智旻没有联系的上闵玧其，他急得要命，金泰亨安慰他说要不回去看看，指不定是闵玧其手机坏了什么的。两个人连夜订票回了家，朴智旻窝在绿皮火车的硬座上，身边的金泰亨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，他却丝毫没有睡意。
  有时候要发生什么事情，心里是会有预感的。
  等两人到闵玧其家的时候，天已经蒙蒙亮了，朴智旻站在门口，却突然失去了开门的勇气。脑子里能想象的场景都被想象了一遍，他有点害怕面对现实。金泰亨抢过钥匙来开门，塞了半天，却怎么也打不开。
  屋子里的人像是听到了动静，有人开了门。一个头发卷卷的女生，表情错愕的看着两人。
  “请问你们找谁？”
  朴智旻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，金泰亨拦着他，问：“闵玧其在吗？”
  “啊...闵玧其？”女孩笑笑，“是上一任租客吧，他一个月前就搬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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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朴智旻钻进被窝里，他体寒，一到冬天手脚总是冰凉的。一起和闵玧其住在一起，没有空调，冬天的时候两个人就抱在一起取暖，但其实闵玧其也是个冰块，哪里都凉，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冷，但是心头总是热的。
  现在有了空调，被子也是保暖的羽绒被，但金泰亨每到冬天还是执着地把朴智旻的手塞进怀里，用自己的脚去温暖朴智旻的脚。金泰亨像个火炉，无论冬天还是夏天身上都是热烘烘的，像他人一样。喝醉酒的金泰亨睡得不踏实，手在被子里摸索着什么，直到抓到朴智旻的手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，沉睡了过去。
  朴智旻被金泰亨的大手握住，他躺在金泰亨身边，睡意迟迟不来，放空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开始想好多东西。他想了很多年也想不通的闵玧其的不辞而别，想对金泰亨越攒越多的亏欠，想自己的内心，现在究竟是朝向哪一边。
  他翻了个身，面对金泰亨。金泰亨还在睡着，他的睫毛很长，但是不翘，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安静躺着。他鼻尖有一颗不太明显的褐色小痣，上嘴唇是桃心的形状，鼻梁很挺，眉毛很好看。
  朴智旻想起那个人，眉毛淡淡的，唇色也是淡淡的，眼睛细长像是猫咪，皮肤很白，笑起来的时候，会露出粉红色的牙龈。
  他...他和闵玧其，很不一样。
  哪里都不一样。
  朴智旻伸手去触摸金泰亨的眼睛，他是单眼皮，眼皮很薄但是眼睛很大，有人说，这种人看事情通透，没有心眼。他想，是啊，金泰亨陪了他那么久，那么久，久到连闵玧其都比不过，连已经模糊的面孔的父母也比不过。金泰亨真是通透极了，他要追闵玧其，金泰亨就陪他追；他要和闵玧其同居，金泰亨就帮他搬行李；他要高考，金泰亨就陪他补习；他要去E市学舞蹈，金泰亨就报在他隔壁的大学，学没那么喜欢的专业。
  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啊，朴智旻想。不报答的话，再暖烘烘的人，也会变凉吧。
  他凑近了，轻轻亲吻金泰亨的嘴唇。金泰亨在睡梦里砸吧砸吧嘴，伸手把朴智旻抱紧了。朴智旻靠在金泰亨怀里，难得有种真正的幸福感，他脸颊贴紧金泰亨，蹭了蹭，安心入睡了。
  第二天清晨，金泰亨醒得比朴智旻早，迷迷糊糊发现怀里睡了个人，吓得金泰亨差点坐起来。回过神才发现是朴智旻，金泰亨挠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。虽然两人一起睡了很久，却从没有这样亲密过。他一直觉得朴智旻拿他当朋友，虽然自己喜欢他，但也不能这样僭越。
  朴智旻被金泰亨的动静弄醒了，一脸懵的在金泰亨怀里又蹭了蹭，声音软绵绵的，像是在撒娇。
  “泰泰...几点了...”
  金泰亨摸过手机，“才八点，你再睡一会儿。”
  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会，还是坐了起来。朴智旻没有起床气，但是起早了总会发呆，半天回不过神。·金泰亨牵着他去洗手间刷牙洗脸，朴智旻含着一口泡泡水咕噜了半天，才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，一个紧张，把泡泡水咽下去了。他漱了口，跑到卧室里找金泰亨。金泰亨正在打领带，今天是他拿下昨天的大订单后的第一个工作日，自然有些意气风发。朴智旻靠着门框微笑，走上前去，从背后抱住金泰亨。
  “泰亨啊，我们在一起吧。”
  金泰亨正在打领带的手顿住了，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转过身来看着朴智旻。
  “智旻，你，你说什么？”金泰亨结巴，“你昨天没喝酒吧，现在还清醒吗？”
  “我很清醒，金泰亨。”朴智旻笑，“我说，我们在一起吧，等你休假，我们就去阿姆斯特丹领证，然后去北海道度蜜月，你不是最想去北海道吗？”
  天要亮了，冬日的太阳从远方升起来，橘红色的光洒在朴智旻脸上。金泰亨几乎是哽咽着抱住朴智旻，大手扣住朴智旻的后脑勺。“谢谢你，智旻，谢谢你。”
  “不要说谢谢，”朴智旻拍拍金泰亨的背，“说我爱你。”
  “金泰亨，我爱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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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蜜月旅行辗转到北海道的时候，正好下起了大雪。金泰亨准备带着朴智旻坐新干线去泡温泉。他计划这个旅行计划了很久，攻略做得很详细，朴智旻全程没操什么心的跟着金泰亨四处玩儿，旅行基金是朴智旻老房子的租金，和金泰亨上次完成订单的大笔丰厚奖金。
  大雪的原因，他们乘坐的列车比预定时间来得晚一些。两个人坐在候车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，列车时间表旁边有一个很大的LED屏，正滚动播放着广告。朴智旻靠在金泰亨肩上玩手机，突然看到屏幕上切换的广告，出现了他前几年，朝思暮想的身影。
  朴智旻半吊子日语听了个大概，结合视频，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。
  是“著名钢琴家闵世溪的儿子，闵玧其的个人演奏会。”
  闵玧其出现在大屏幕上，穿着燕尾服，坐在昂贵的钢琴前，脊背挺得笔直 。他在弹奏那个时候，朴智旻最喜欢听的曲子《致爱丽丝》。
  “智旻，怎么了？”察觉到朴智旻的状态，金泰亨关切地问。
  “没什么，刚刚屏幕上的广告，有个长得很眼熟的，像是以前认识的人。”朴智旻皱着鼻子笑，凑上去亲吻金泰亨。
  列车晚点二十分钟后到达了站台，金泰亨拉着朴智旻的手上车，两人并排坐，朴智旻靠窗，窗外的景色快速后退，白茫茫的一片。
  他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中国电视剧，里边女主被伤透了离开男主的时候，吟了一段话。
  
“珠弦断，明镜缺，朝露晞，芳时歇。白头吟，伤离别，努力加餐勿念妾，锦水汤汤，与君长诀。”
  “与君，长诀。”

=全文完=